迎風飛旋之羽◢

◇ 2015 夏尹生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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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……真姬！真姬！有學姊在外面……」

　　隱約聽到同學的叫喚，真姬收回沉浸音樂的意識，轉向模糊的聲音源，耳上還掛著耳機未拆。

　　對上同學的目光，她隨手指指向望了一眼門外，看妮可就等在門邊，書包提在膝前，用蝴蝶結紮好的雙馬尾被風吹得一次次掃過肩頭，暖暖的夕陽灑下，染橘她唇邊揚起的弧線。

　　真姬握緊了鉛筆，桃紅色的眸子配上笑容，甜美可愛地讓人移不開視線。她伸手摸索播放器的暫停鍵按下，腦中浮現手裡差一兩行就能完成的樂譜草稿。

　　「妮可，我想在學校把曲子寫完，會晚一點才走。」面對妮可的等待她面帶歉意微笑，手心又把筆桿攥得更緊一些。

　　真姬的拒絕讓妮可不太習慣，她慌張地急急吐出話語，「沒關係我等妳……」

　　「不用啦，妳還要照顧弟弟妹妹，就先回去吧。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
　　「而且我也不知道要寫多久……這樣讓妳等不太好。」

　　真姬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紫色，妮可一直都是看著它閃爍光芒，鳶紫色的一面，突然一次，必須迎向昏暗夕陽下一雙堅定的深紫色眼瞳，她有些侷促，顯得無所適從。

　　愣愣地，不知該答出怎樣的回應，她們對視著，一分一秒過去，夕陽漸漸收起了光芒，妮可也收起了笑容。

　　「好，那我先回去了。」垂下眼簾，她淡淡地說。

　　「嗯，明天見。」真姬鬆了口氣，低下頭再按開音樂播放。

　　她也知道抉擇之間不可能兩全其美，但總算是落幕了，雖然有點對不起妮可……

　　腦袋盤旋著這種想法，有意無意地，不知是否也將此意寫進歌裡。

　　那份對妮可的、只有一點點的、特別的感情。

　　耳機隔絕了一切，包括那陣雜亂地狂奔離去的腳步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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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是哪一份情感的驅使，帶她來到了這裡。

　　門外高掛著「音樂教室」的牌子，蓋在被夕陽淘汰的角落。可能是跑累了，讓她剛好在這裡停下，更可能是因為此地，回憶裡全都是真姬的身影。

　　妮可撫上玻璃，好幾次從這裡看著真姬彈琴的樣子，享受著指尖在琴鍵上跳躍的表情，整間教室儘是瀰漫著一人的喜悅。她彈琴時很少放譜，或許早已背在腦中，或許只來彈個開心、找尋靈感，她彈琴時很少睜著眼，或許是沒必要，或許是這樣才能更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中。

　　她轉開門把走進教室，沒開燈，靠著一點點的光線，避開每個樂器的輪廓，摸索著來到鋼琴旁，坐上真姬常待著的鋼琴椅子上。

　　有時候，妮可不小心看到忘我，忘記注意曲子即將畫下句點的訊號，被真姬發現時只能勉強裝作正好經過，正好看到她在彈琴，正好可以跟她打聲招呼再等她一起離校。

　　她彈的曲子通常並不特別，技巧也不高超，樂曲悠揚地回蕩在耳邊，不會讓人有驚嘆的感覺，卻也從不讓人失望。最是平凡的彈法，在她十指之間便不知不覺塑出治癒人心的力量。

　　常讓妮可一聽便捨不得走，聽到完結便捨不得結束，於是下次、下下次，被發現或是順利躲過都有，但她還是會一直出現在窗外，看她，聽她的演奏。

　　現在的自己，跟記憶中的真姬產生重疊，坐在同一個地方，俯視同一排交錯的黑與白。像這樣子，跟她有了交集的每個瞬間，都特別令人開心。

　　「真姬……」

　　輕喃她的名字，她好想她，從那天起的每一天都等著放學，能跟她一起走同一段路，路上滿溢著兩人的話語，妮可會逗她、偶爾損她，看她豐富的表情變化。但最美的還是在路途的最終，真姬那張透著不捨，卻總是在她之前先說出明天見的笑臉。

　　這樣說來，妮可從來沒有先道過別，或許是從不想和她分開。

　　「這裡有人嗎……」一道聲音闖了進來，她的回憶被迫中斷。妮可抬起臉，望向門外，較室內光亮的地方站著一手提書包、一手抱琴譜的紅髮少女。「妮可？妳怎麼在這？」

　　「妳能來，我就不行嗎……！」

　　「可是妳不會彈琴吧？」

　　「我……！」

　　兩人的對談突然止於片刻，妮可有些後悔一開始不該沒頭沒腦，憑著一股倔氣便脫口而出的回應。

　　「好啦，那可以讓我彈一下嗎？」踏入教室，熟門熟路地避開障礙物，坐在妮可身旁，看她正要起身讓位，真姬沒多經思考直接抓上對方的手腕。

　　「真姬？」妮可訝異著，手上冰涼的溫度可是她們第一次的肢體接觸，被抓住的她頓時不敢有更多動作。

　　「坐在這裡聽……可以嗎？」

　　她依言，笑著偷偷坐得離真姬更近了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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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因為有一首曲子寫著寫著，寫到最後便全是她的身影。她的開朗笑容，長到觸肩的雙馬尾，她的口頭禪，喜怒哀樂的表情，寫到最後都是她的一舉一動。

　　因為在草率地做出決定後才深深後悔，想到她可能受了傷，想到自己根本無法接受。

　　所以，原本想試彈一次，一遇上曲中的主角，便想直接彈給她聽。

　　旋律緩慢，鋼琴聲跟隨五線譜上各式符號流瀉出來。妮可望著真姬的側臉，專心一意地閃爍光芒的眼眸，微微抿著嘴的認真，碰上鋼琴的真姬流露出的神態，才是她最熟悉的樣子。

　　妮可淺淺地笑了，今天的放學時分，也是一樣陪在身旁呢。

　　曲子漸淡，直至消失，在不意外的地方劃下句點，琴鍵上手指最後一次躍起便不再落下。雙手收回腹前，真姬正想轉去徵詢那人的意見，才發現對方不知何時早已盯著自己，嘴角揚著淺淺的弧度。

　　以前從沒被這樣看過……臉頰一陣躁熱，她反射性地移開視線，眼中僅剩琴鍵：「才、才不是擔心妳才彈給妳聽的，就是想練一下而已……」

　　「謝謝。」妮可發自內心地道謝，包括她像是彈給自己聽的曲子，包括讓她現在待在身邊的所有原因。「謝謝妳。」

　　「那，要給什麼獎勵也不是不行……」

　　「真姬……？」

　　「沒什麼啦。我們快離開吧，學校應該快要關門了。」

　　真姬正要起身，手腕卻被一股力道不輕不重地往反方向拉，曲著膝她無法站起，便任由對方的意思乖乖坐下。

　　「怎麼了妮……可。」

　　唇上還殘留著溫度，妮可的紅瞳在那一瞬閉上，真姬的世界便隨之暗下。只剩觸覺還清楚感受到，她與她的唇交疊的片刻，柔柔軟軟地，香香地，想起妮可常擦上一層透明的唇蜜，真姬果然在自己的唇辦上嚐到酸甜的果香。

　　「獎勵，這樣可以嗎。」

　　耳邊的氣息陣陣呼出，真姬點頭躲開，幾乎不太敢再次對上那人的紅眸。

　　想起妮可挑逗般的舉動，一次次都將氣氛帶過曖昧的邊界，而她還停在耳畔，像隻不打算飛走的鳳蝶，多難得一見的駐足，就有多難讓真姬適應。

　　「我……我們快走吧。」

　　不能再僵持下去了，真姬率先出聲打破沉默。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妮可這才退開，放開真姬的手腕。拿了書包，蓋上琴蓋，兩人並肩離去，只是其中一人臉上的紅霞至今仍未退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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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真姬。」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「妳有幫新的曲子命名嗎？」

　　「有啊。」

　　「是什麼？」

　　真姬牽緊妮可的手。

　　「這大概、就是喜歡。」

　　「這是……」

　　「嗯，不是為了μ's，這首曲子，是寫給妳的。」

Fin.

2015.081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