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風飛旋之羽◢

>給夏尹，第一次寫奧尤請多指教//

－

　　從來沒有人跟尤里說過，要不要跟我當朋友。

　　除了他，奧塔別克。

　　燦金色的髮絲披散在乳白色的枕頭上，過長的瀏海掩蓋凝視著手機螢幕的翠綠色眸子。明明空調的溫度適宜，躺在床上的尤里還是心浮氣躁地一腳踹開蓋在腰腹以下的被子。

　　他坐起身，後腦杓的頭髮被壓得亂糟糟地，配上一雙皺起的眉，不太開心的唇角，此時就像一頭即將發怒的小獅子。但小獅子換個角度看也只是在發脾氣的小孩子。

　　「奧塔別克… … 」尤里喃喃念著通訊錄上加了星號的名字，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行略長的字母拼音，「朋友… … 啊。」

　　他在心底把奧塔別克的名字拼過一遍，再把名字底下的電話號碼也默念一遍，一個字、一個字，想起夕陽下深褐色的眼，專注地在手機上輸入聯絡方式。想起指腹不疾不徐地點著屏幕，一雙成熟的手，滲出不少歷經世事的風味。

　　就在幾個小時前，他們騎著重機飆過死纏爛打的粉絲，清爽的風鑽入尤里的安全帽，捲進奧塔別克身上的味道。除了滑冰的訓練，尤里很少像這樣，和一個人有近距離的接觸，他尖銳的言語、動作，總是把同齡的孩子推開數尺。像這樣凝視對方寬厚的背脊，一切煩惱隨風而逝，有那一瞬間，他覺得這個人，這輛車，就是世上最安全、舒適的地方。

　　他想起奧塔別克，就想起被夕陽暈開的輪廓線，柔和的氣息，還有充斥胸口的溫暖。溫暖得像疲累時倒在剛曬過的蓬鬆棉被上，像受傷時總在尋找的爺爺的懷抱。他想起奧塔別克，就想起他的眼睛，如暖陽，如星光。

　　尤里又倒在床上，手機舉在面前，繼續不知所謂地看著奧塔別克的名字，再看到名字旁邊的欄位，一個灰暗的方形中央有個白色人形插圖。

　　忘了拍張照當頭貼了… … 。

　　手指碰在灰色的框線上，腦中還能清楚描繪出他的模樣。正臉、側臉、腦後… … 把回憶一幕幕組織起來，彷彿就能想像出立體的奧塔別克，想像出他的一哭一笑，為理想堅持的眼神，還有那副一直都很認真的表情。

　　想到這，尤里不禁笑了，碰在屏幕上的指尖微微一顫，手機便立刻跳出對奧塔別克撥號中的畫面。

　　「咦！」在理智接上線之前，幾乎是反射神經迅雷不及掩耳地切掉了尚未接通的電話。

　　過了一會，尤里才冷靜下來，看著螢幕上回到熟悉的通訊錄，他把手機鎖了屏，隨意擱在床頭櫃上。卻在鬆手的下一秒，鈴聲響徹了整間房間，也嚇了尤里好大一跳。

　　未撤開的手趕緊再拿起手機，瞥了一眼來電是奧塔別克，他沒多想就接了起來。

　　「喂？」口氣似乎是一貫的差，尤里突然有些後悔，突然想在這個人－－奧塔別克面前，隱藏自身所有的缺點。

　　只是奧塔別克似乎沒注意到這些，他激動的語氣從播音孔衝了出來。

　　「尤里，你沒事吧？有沒有受傷？你在哪？我現在去找你… … 」

　　「等等，奧塔別克，我沒事啊。」尤里一頭霧水，「我在飯店… … 你怎麼了？」

　　「你沒有被綁架嗎？還是受到威脅？」聽到尤里平穩的答覆，奧塔別克的心才平靜下來，「剛剛你打給我，響了一聲就掛斷了，我以為你是不是… … 」聲音越來越小，奧塔別克有些不敢說出方才百萬種

負面的猜測。

　　「噢… … 剛剛我是… … 不小心按到的。」尤里暗暗發誓，絕對不可能對奧塔別克說，盯著那欄通訊錄想了多久的他。

　　「沒事就好，」奧塔別克的話中帶笑，「尤里，現在有空嗎？要不要出去晃晃？」

　　「好啊，我們要約在哪？」不知道是被奧塔別克的笑聲傳染，或是本身對「見面」一事感到開心，

尤里的語氣都輕鬆了不少。

　　「我去接你，大概五分鐘後樓下見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掛了電話，尤里快速地整理過服裝儀容，套上球鞋，披上外套，一手插著口袋來到大廳，意外地見到比他更早到的奧塔別克。

　　接過安全帽，尤里笑著隨口一問，「這是飆車過來的吧？」

　　「想著讓你一個人在樓下等的話太危險了，就闖了兩個紅燈。」

　　「太危險了？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你還小，還有，你是尤里。」奧塔別克隔著安全帽的擋風鏡看著尤里，「這個時間會出現什麼樣的人，會不會因為你的話對你不利，我在擔心這些。」

　　「謝謝… … 」尤里跨上機車後座，對奧塔別克的一番話，心底有些複雜、有點難受。

　　他也說不上來，大概就是… …

　　「不會，我把你當弟弟一樣看待，就想注意一下你的安全。」

　　就像這樣。

　　奧塔別克說完後還笑了兩聲，尤里只是不發一語地看著熟悉的後背。身側向後滑去的燈光色彩斑斕，清爽的風，卻平靜不了內心煩躁的衝動。

　　「只是當成弟弟嗎？」尤里脫口而出，口氣冷得嚇人，他顧不了奧塔別克的心情，就像他之前從來也沒管過別人怎麼想。

　　卻在說完後，心裡蔓生而出巨大的後悔。這是他的第一個朋友，唯一一個朋友，才剛想過要為他做出改變，卻依然重蹈覆轍。

　　「你的意思是？」奧塔別克也放平語調，冷靜地回問他。他直視前方，繼續在車輛不多的路上奔馳，甚至連側過臉看尤里一眼都沒有。

　　「下午，我答應你，當你的朋友。」尤里說得很慢，一步一步地確認內心千百萬種思緒的真正答案。「而我就只有，一個朋友。」

　　「是我？」

　　奧塔別克的身後沒有回答，下一秒，大概是尤里的頭，隔著安全帽，輕輕靠了上來。他的心倏然一震，對一個男生，他不知道也能有這種感受。

　　他已經成為了尤里的唯一。奧塔別克承接著此時此刻，尤里對他的完全信任與依賴。

　　那麼，尤里對於他，又該如何形容？

　　他想起尤里方才說過的話。

　　「只是當成弟弟嗎？」

　　尤里的語氣澀澀的，當下沒聽出來，那像是在請求什麼。

　　弟弟… … 嗎？

　　奧塔別克只聽見自己的心跳，雜亂無章地鼓動著，或許他對他，早已不是兄弟之間，而是… …

　　「我們到了。」

　　停好車，脫下安全帽，奧塔別克走去幫還在跟扣環奮鬥的尤里鬆開安全帽。拿下帽子的那刻，遠方城市的燈光映出尤里臉上的淚光。

　　奧塔別克什麼也沒說，只是用拇指沾去殘餘的淚水，襯著整片閃爍的星空，擁住眼前脆弱不堪的男孩。

　　「這也是當成弟弟嗎？」懷中的尤里十分僵硬，聲音埋在奧塔別克的胸口，悶悶地吐著。

　　他把尤里抱得更緊，想藉此消去對方心底所有懷疑與不安。依在他的耳際，奧塔別克慢慢說著，回應尤里那句剝開內心、對自己坦白的「唯一的朋友」。

　　「不是弟弟，是我想保護一輩子的人。」

Fin.

2017.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