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風飛旋之羽◢

♥ 夏尹生日快樂！每天都要快快樂樂的哦(ゝ∀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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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我不是這麼純真的一個人。」

　　木棉花沿著教室的後牆開了一道，純白色的棉絮隨風舞動著。澄兒從女孩的臉上移開目光，望向撒了滿空的，輕飄飄的花朵，不禁又將心思拋向遠方。

　　還在天空中揮灑青春的棉花，與被雨水打濕，如今黏在車窗、牆角、石磚地上，惹人厭惡的棉花，都是從同一棵樹上誕生的呀。

　　怎麼樣也扭轉不了的事情，就是命運吧，讓我待在了世界的彼方。

　　「什麼……意思？」

　　「就是，我不如你想像的純淨、善良、美好。」澄兒捏著信封的一角，粉色愛心整齊有序地鋪排其上，告白與被告白，青春得刺眼。「聽不懂的，就別問了。無法理解的，就是你不該知道的事。」

　　因為愛情，從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。

　　她將情書遞回，注意到拇指壓著署名的位置，留著一個字，海。

　　「好、好的……耽誤了學姊的時間，非常抱歉……」

　　澄兒朝她一笑，應付過數不清的類似的情況，她已經能輕而易舉地緩解對方的緊張。看著女孩緊繃的肩膀放鬆下來，澄兒彷彿方才尷尬的氣氛不存在似的，順了順男孩子般的短髮，主動開啟新的話題。

　　「學妹，是單名嗎？該怎麼稱呼呢？」

　　「是的，是單名一個字，海。學姊叫我小海就可以了！」小海的笑容十分甜美可愛，即使外表並不出眾，卻是百看不膩的那種。因剛才的緊張害羞，小巧的臉蛋還紅撲撲的，讓人忍不住就想搓揉幾下。

　　澄兒裝作自然地把躁動的手指插進褲袋，半歛著眼，不願再因幾秒的對視，引出心底更多的非分之想，卻意外地添上幾分帥氣。她聽見對面傳來一聲小小的吸氣。

　　「很高興認識學姊！」半秒的恍神之後，小海趕緊接上未完的話語。

　　「我也很高興認識妳，妳是新生吧，以後有不懂的地方，都可以來班上找我。」澄兒勾起淺淺一笑，「啊，但是數學跟自然就算了，我從來都不及格……」

　　小海一手掩在嘴前，流瀉出的輕盈笑聲跟著木棉花隨風飛揚。

　　「那我先回家了，學姊再見！」她朝氣蓬勃地向澄兒揮手，一蹦一跳地消失在校門口的轉角外。

　　澄兒抿著笑，也朝她揮揮手，一併揮別從不存在於自身的無限青春。

　　踩過吸飽了水分，又被擠壓變形的滿地棉絮，離教室不過十幾步路的距離，她都對這一路上的骯髒棉花感到厭煩。她都對活到現在的自己感到厭煩。

　　她不奢望有人能理解她的過去，不奢望有人懂她的話，不奢望青春，不奢望跟平凡的高中生一樣。

　　所以，就不能奢望有個人會在她的身邊，牽起手，就走過世界最遙遠的地方。

　　澄兒望著手中的信封，捏皺的一角出了神。當氣氛緩和後，她也忘了要把情書還給小海。

　　「唉……是後遺症嗎？總覺得記憶越來越差……」順手摸過後腦杓突起的腫塊，澄兒單手將信揉成一團，正要瞄準幾步外的垃圾桶，想起小海紅撲撲的臉蛋，心底又覺得有些可惜。

　　澄兒把信攤平，一折再折，直到適合塞進口袋的大小。看著可愛的信封，不禁又笑了笑。

　　這是澄兒的人生中，第三封被留下的情書。

　　暗暗開心了一會，方抬起頭，餘光卻捕獲到一抹閃身旋入行政大樓的身影。過短的黑色百褶裙飛起，劃出一道弧形，裙底下一雙腿穠纖合度，小腿比其他女孩都來得結實，頗有幾分運動社團的氣息。

　　澄兒只知道，那女孩大概是把小海的告白全程看完了。她自己是不太在乎，反正直接在操場上被攔下告白的機率也不小；倒是小海，特地選在很少人經過的木棉花步道，卻還是被看到了，只能怪她自己的運氣不好。

　　明天一早就會把小海的身分啊家世背景都傳開了吧。唉……再怎麼躲，還是會成為八卦的話題人物啊。

　　澄兒沒想到的是，隔天下午，她就再次見到了藏在陰影後方偷看的女孩。

　　而且還是同一個場景，只是小海，換成了她。

　　「學姊，請跟我交往！」

　　對於向她前仆後繼的女孩，她毫無辦法制止。說喜歡的是男生嘛，偏偏又不是事實；說沒有心思談戀愛，也無法打消學妹們告白的念頭，於是就見眼下隔三差五地，總會有女孩突然擋下自己的路，在看清楚面容以前就看見各式花樣的信封信紙橫在兩人之間。

　　澄兒確定眼前的人是昨晚跑掉的女孩，是當她瞥見女孩結實的小腿，才發現已對先前一閃即逝的身影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
　　「昨天那個學妹跟我告白，妳都看到了吧。」拐彎抹角或迂迴婉轉不是澄兒的作風，於是在思考女孩的告白之前，她直接了當地轉開話題，「幹嘛躲在那裏？妳想聽什麼？」

　　澄兒這才想起，今天一早並沒有在傳聞中聽到關於小海的事。

　　「我......」女孩一手舉著情書，彷彿在澄兒接過之前，先放下了就是收回自己的告白。而滿腔充斥著被抓包的羞恥感，也讓她不敢抬頭正視澄兒的目光。「我想聽，你的答案。」

　　澄兒輕笑一聲，似是不屑。「不管妳昨天有沒有聽見，我現在告訴你，我拒絕她了，而我也會拒絕妳。」

　　「因為，」澄兒的聲音染進了微乎其微的憂傷，「我不是這麼純真的一個人。」

　　「嗯，我也是。」

　　澄兒睜大了眼。角色顛倒了。

　　「什麼？」

　　女孩笑著不說話，指尖勾著烏黑的長髮收至耳後，再單手解開了扣在手腕上的袖扣。澄兒這才注意到，炎炎夏日，炙熱的空氣烘烤著大地，女孩穿著膝上十五公分的裙子，卻穿著長袖制服，怎麼看都不太協調。

　　她才注意到，那一粒幾克重的釦子，緊緊扣住了深埋在女孩心底許久的秘密。

　　而現在，她要對一個講不到三句話的自己，坦承這一切。

　　澄兒在她正要捲起袖子的一瞬間，迅速地壓住了她的手腕，把一切都壓回手掌下的袖口內。

　　「算了，我不想知道。」她低下頭，幫女孩把袖口扣上。「我擔不起守護祕密的責任。」

　　「這不是……」當澄兒望向她的雙眼，黑眸燦如星空，女孩卻自行止住了接下來的話，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表達。

　　最後，那女孩收斂情緒，緩緩啟齒，「我知道妳也有些難以遺忘的過去，因為，我也是。」她不再望向澄兒姣好的面容，而是將視線投向地面那片，被踩爛的木棉花。「而且或許，不只是過去。」

　　澄兒一愣，放鬆了力道，女孩便輕輕撥開她的手，把袖子一層一層捲至手肘。

　　夕陽下，露出一大片傷痕。或深或淺，或長或短，或大或小的刀傷，密密麻麻地襯著白皙的手臂，

一覽無遺。

　　「這是……」

　　「自殘。」女孩對她笑了笑，毫無保留，又無所畏懼地接上答案。這樣的姿態，在普通人眼裡該是害怕與躲避，但澄兒卻覺得，好像抓住了一點點，同病相憐的安心感。

　　澄兒回應的笑容與以往並無二致。她拿過女孩手中的信，找到信封上的署名，天晴。

　　「天晴學妹，有空嗎？陪我來一下。」

　　空氣中充斥著阿摩尼亞的刺鼻味，在天晴點頭之後，澄兒帶她來到廁所，接著走進了邊角的換衣間。

　　她讓天晴先進，再隨後進入狹小的隔間，澄兒不忘帶上門邊的鎖。

　　「當作秘密交換吧，給妳看個東西。」

　　澄兒轉向塑膠門，待在身後的天晴只見她在胸口摸索了一陣子，而後雙手向下，不一會兒便把沾著汗漬的白色制服褪了下來。

　　「妳……」

　　「噓。」澄兒側過臉，食指抵在唇上。夕陽漸漸地落了下去，她們沒開燈，眼前的澄兒映在天晴的視網膜上，只剩一片帥氣的剪影​。卻因少了制服的遮掩，女孩子特有的曼妙曲線，替澄兒摻上幾分性感的味道，也替此刻增添不少曖昧的氣氛。

　　制服被隨意扔在地上，澄兒抓著貼身的白T下擺，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，迅速往上一拉，脫去、扔下。上半身僅剩一件鳶紫色的內衣，為澄兒保有最後的隱私。但眼下，天晴卻無法顧及澄兒身上還剩多少衣物，而是被這一幕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。

　　那是一隻浴血的鳳凰。

　　更仔細地來說，佔了澄兒的整個背部，是一幅堪稱大師級的刺青作品。

　　腰腹處燒著團團火焰，在這之上，一隻有著五彩斑斕羽毛的鳳凰，正飛出地獄般的火海。天晴對上那隻栩栩如生的眼睛，像眨也不眨地望著自己，她不禁一怔。

　　經歷混亂繁雜的思緒過後，蹦出天晴口中的卻只剩一句。

　　「好漂亮。」她發自內心的讚嘆。

　　「是嗎？」澄兒唇角微揚，「謝謝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會去……刺青？」

　　「為了遮掉疤痕，」她淡淡地嘆了口氣，「我媽打的。她喝醉的時候，就會這樣。」

　　天晴不作回應，背對她的澄兒看不見她的表情。正當疑惑這些真相會不會嚇到對方時，她才發現，天晴已走至身後，而壓在刺青上的內衣帶子被拉起，解開。

　　胸部的束縛感在剎那間消失。澄兒的心底像一面池子，被天晴的舉動投進一顆小石頭，盪起了恐慌的漣漪，一圈一圈，正無止盡地擴大著。

　　她沒轉頭，甚至沒出聲制止，或許是被天晴的反應嚇到了，一時半刻還無法回神。

　　天晴逕自撫上她的刺青，指尖沿著鳳凰的頸部下滑，正好輕掠過脊部。澄兒反射性地打了個哆嗦，向前縮去，腹部碰上塑膠門，內衣在微風吹拂下一晃一晃地，像一股股紫色的波浪。

　　「刀子，棍子，這是……釘子？妳媽還真狠。」

　　澄兒這才明白，她是在鳳凰一身華麗的羽毛中細數自己的傷痕。

　　「是啊，連我的頭髮也是她剪的，一看到留長了就要剪。」她發出自嘲的輕笑，「最後我乾脆自己剪，也不再留長了，至少比她剪的好看。」

　　「很好看。」天晴的手不安分地向前探去，鑽進毫無阻擋的內衣底下，揉上那渾圓的美好。她聽見一聲壓抑的喘息，埋在頸邊的臉才仰首一望，少了髮絲的阻擋，視線中僅剩她燒得通紅的耳根，烈火捲著橘紅色的夕陽，一路蔓延至她不知所措的面頰。「學姊的全身，都好看。」她附在耳邊，壓下氣音說著。

　　澄兒這才回過頭，淚眼汪汪地像要眨出水來。下唇死死抿著，幾乎被咬得發紅；大片的臉頰如同被撲上最濃烈的緋色腮紅，又好似酒醉一般，危險的情愫一觸即發。

　　當初那張隨時引來目光的英俊臉龐已不復存在，如今的澄兒，脆弱、朽壞，不過是一副即將散架的木偶。

　　天晴蹙眉，怎麼現在就一臉完事的表情？

　　下一秒，她捏著澄兒的下顎，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。　　

她好像在盛大美好的青春中，看見了微小的裂縫。

裂縫裡，就只容得下兩個人。那兩人註定不能參與裂縫外，那場名為青春的宴會。

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