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風飛旋之羽◢

最普通的愛情 / 正負CP 

傅理躬不會忘記，2019年《釋字748號》生效的那一天，整座島盡是彩虹。 

看著那些新聞上歡天喜地的登記儀式，傅理躬的內心五味雜陳。他突然不知道努力到了現在，世人都等到一個完美結局的同時，自己究竟等到了什麼。 

或許這天之後，對他、對他們，什麼都沒有改變。 

未來，也什麼都不會改變。 

夜裡，傅理躬躺在雙人床上，望著天花板。入睡前房內的一片漆黑讓他卸下所有盔甲，能夠嘆氣，能夠對著沒有半點星光的夜空吐露：「這樣就好。」 

他想起早上在手機隨意瀏覽的新聞，排在戶政事務所前的男男女女，在鏡頭前大方的擁吻。那都是愛，一次一次的遊行、那些藝術作品，向世人證明的「Love is Love.」 

還有咬著饅頭夾蛋習慣湊過來的鄭則守，眼神掃過傅理躬手機裡的幾張圖片後，淡然地說著：「唉，接下來有得忙了。」 

「肯定有很多人為了一個特別的『紀念』，想都沒想好就在今天登記結婚。」鄭則守邊嚼著饅頭，口齒不清地說，「大概過一兩個月吧，離婚的人就多囉。」 

「也有很多人是等了十幾年才能結婚的。」傅理躬滑向下一則新聞，標題是採訪一對喜極而泣的男同志情侶。他把手機移向鄭則守面前，反倒換來後者的好奇。 

「對了，你好像很關心這件事，同性伴侶的權益之類的。」鄭則守嚥下最後一口早餐，收攏塑膠袋的細碎噪音響徹兩人之間，「前幾年不是都看你去參加遊行嘛。」 

「去年你也有去啊。」傅理躬放下手機，抬頭對上鄭則守的雙眼。 

「那是想去看看你都在那裡幹嘛，」鄭則守擺擺手，「沒你那麼認真。」 

「我只是覺得，相愛的兩人能夠結婚，就滿好的。」 

「我們則是讓不愛的兩人能夠分開，也挺好的，對吧？」走向廚房的鄭則守，把手中的塑膠袋扔進垃圾桶後，不忘轉頭向傅理躬尋求認可。 

「是，你說的都對，鄭大律師。」學著鄭則守語氣的傅理躬，話一說完都不禁笑了，還順便把歡笑的氣氛傳染給對方。 

「笑什麼啦，難得你吃得比我慢。」鄭則守走向傅理躬面前，看著那盤還剩一半的生菜。「新聞看得很認真喔。」 

「因為是......還滿重要的日子。」傅理躬聲音漸小，又叉起一口，繼續解決未完的早餐。 

「會嗎？啊、該不會你－－」 

鄭則守睜大的雙眼直直望向傅理躬，後者卻是率先閃避了視線。 

傅理躬的內心躁動不已，原本咬著生菜的清脆響聲被心跳的聲音全然掩蓋，還猶豫著該不該承認，該緊張還是鬆一口氣，就聽見鄭則守接上了後半句。 

「你有朋友是同性戀嗎？」鄭則守快步走回座位，習慣地勾著傅理躬的肩，把對方拉向自己，「是誰？高中同學？大學同學？還是我不認識的？咦你有我不認識的朋友嗎......」 

聞言，傅理躬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，總算是把最後一片生菜送入口中，咀嚼嚥下。 

「我吃飽了，出發吧。」 

「咦？不回答我嗎？」鄭則守拿了公事包，追在傅理躬身後一同出了門。 

「沒有。」傅理躬轉身對著鄭則守鎖門的背影說，「我沒有同性戀的朋友，就是單純關心748號的進展而已。」 

「是喔，那我們走吧。」 

又是勾肩搭背的樣子，鄭則守的體溫傳了過來，氣息全撒在耳邊。 

傅理躬想著，他該習慣的，都這麼多年了。什麼時候也能說服自己這些親密的動作全是代表兄弟的好感情。 

等到說服自己的那一天，這份感情就會自然消失了吧。 

雖然無法忽略的是，他在那些排隊的、親吻的、登記的、成雙成對的男生之中，都看見了自己與鄭則守的身影。 

思及此，躺在黑暗之中的傅理躬用力地閉上眼。 

或許，今天其實是對自己格外苦澀的一天，比昨天的、明天的，都再強烈了一點。 

「你不是要聽我的答案嗎？」 

鐵絲網門外，熟悉的聲音這樣吼著。 

然後那個人走了進來，一切的強硬、為所欲為，都與往日相同。 

只有一件意外．傅理躬不知道為什麼可以在鄭則守醒著的時候與他接吻。 

讓他來不及記住所有美好，就不斷地反問自己。 

這是真的嗎？ 

從這一刻起，這些接觸、擁抱、親吻，就是「戀人」的範疇了嗎？ 

他......是認真的嗎？ 

（我也可以像他們一樣，跟心愛的人結婚了嗎？） 

雙脣分離之際，傅理躬看見了一場婚禮。潔白閃亮，走道中央是一身白色西裝、向自己走來的鄭則守。 

原來這才是《釋字748號》的意義。 

那是比別人晚了幾年才感受到的，從心底升起的一股暖流，讓每一對情侶都能看見未來的可能性。 

是幸福的。 

傅理躬緊緊抱著鄭則守，眼淚太過肆意，讓他幾乎忘了接下來一路上的所有困難。 

此刻幾乎是盲信著，一旦牽起了手，就能與對方走完一生。 

而一生對他們來說，不就是從現在開始，到死亡之前的一瞬之間。 

END. 

BGM: Aimer - カタオモイ 

正負之間的兩對都太過美好，讓練起筆來毫無負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