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風飛旋之羽◢

　　那天，Jack提著簡單的行李闖入他家，訂下家事分工守則。正式實施的第一天剛好是週一，趙立安還記得家事由他負責，卻遇上意外的加班。畢竟人事精簡的偵三隊，人人都是要角，頓失兩位組員，無疑會加重每個人的工作量。眾人也知道這是段過渡期，便不多加抱怨，照著臨時規畫好的分工輪流加班；趙立安卻在下班前一刻，經鈺琦提醒，才想起今天正好輪到他。

　　「Jack，今天不用來接我，我要加班。」趙立安剛整理完本月轄區內的犯罪紀錄，趁著休息的空檔摸出手機，熟練地點開LINE上Jack的對話框，鍵入訊息。

　　送出後，原本要收回口袋，卻收到對方立即的回覆。

　　「要加班到幾點？」

　　趙立安轉了座椅的方向，背對隊長的辦公桌，才放心解鎖手機，繼續跟Jack的對話。

　　「大概……」拇指在窄小的鍵盤上迅速點劃著，尚未輸入完畢，就聽到後方傳來孟少飛的呼喊。

　　「趙子！早上車禍附近的監視器畫面都調出來了嗎？」

　　「喔，好，我馬上弄。」

　　趙立安向隊長應了一聲，心思剎時被拉回工作上。他面對電腦，手握滑鼠，點開資料夾後，仔細看起一塊塊的影片縮圖。未鎖屏的手機被隨意扔在桌上，已讀著Jack接連發送的訊息，卻無人回覆。

　　等工作再次告一段落，其他同事差不多都下班了。孟少飛單肩掛著後背包，離去前手搭著趙立安的肩膀。

　　「趙子，今天就麻煩你了。」

　　「沒事，阿飛，你快去吃晚餐啦。」趙立安在座位上仰視孟少飛，露出稍顯疲憊的笑容。

　　「恩，那我先走了，你也別弄太晚。」孟少飛拍了拍趙立安的肩膀，無聲地為他打氣，「拜拜。」

　　「拜拜。」趙立安對著孟少飛揮揮手，直到玻璃門框不住他的背影，才收回視線，繼續與處理不完的文書資料奮鬥。

　　手機靜得彷若窗外的星空。LINE上來自Jack的最後一條訊息被已讀過，趙立安卻毫不知情。

　　「不管幾點，我等你回家，一起吃飯。」

　　Jack端出蘿蔔排骨湯，置於飯菜中央，一片豐盛的晚餐在潔白的餐桌上鋪展開來，正騰騰地冒著熱氣。

　　望著窗外暗下的街道，Jack的指間轉著手機，屏幕停留在「小個子」的通話錄上。他遲遲未撥打那人的電話，只因為在意的心緒勝過掌控行蹤的念頭。Jack擱下手機，再次決定不去打擾對方的工作。

　　Jack數著秒針、分針、時針緩緩跑過的刻度，明明執行任務時已經歷無數次等待，這次卻顯得過分漫長。手上的蝴蝶刀不知翻了幾回，沉浸在一桌菜餚的香氣中，等待的心思也被牽到遠處；心不在焉地耍著銳利的刀刃，他更是史無前例地好幾次險些劃傷手指。

　　Jack想起那晚蹲在門口，濕冷的雨珠被一把透明的傘擋開。映入眼簾的他悶悶不樂地，小狗狗似的一對眸子多麼惹人憐愛。

　　那時候，往柬埔寨的機票還沒下訂，一顆心就已被眼前嬌小的男孩定下。不過是被簡單熱過，那杯牛奶卻特別溫暖香甜；兩人共享的宵夜，他不知道添加了什麼，總覺得是下廚以來最好吃的一餐。

　　那夜如同今夜，期待被懸在半空中。經過家門的人一一收入Jack眼底，希望的火苗總是在路燈照亮身影的瞬間熄滅殆盡。

　　時針走過七點，又走過八點。飯冷了，Jack就再拿去熱；他也把幾道菜收進冰箱，晚餐的規模逐漸縮水，迎向消夜小而簡單的樣子。

　　園中一盞夜燈，熒熒點亮窗外沉重的夜色，如蒼海中矗立的燈塔，為將至的歸人指明回家的方向。

　　趙立安踩入昏黃的燈光下，剎那擄獲Jack的雙眼。不知何種衝動，他走到屋外，站在門前，等著趙立安注意到自己，等著他開口。

　　「嗨。」

　　「歡迎回家。」Jack揚起笑容，驅散夜的微涼。「吃過了嗎？」

　　「對不起，本來今天是我來弄晚餐的……等等，」趙立安閃過一個念頭，疲倦的神色頓時恢復清醒，「你還沒吃？」

　　Jack搖搖頭，「一起吃吧。」

　　趙立安翻出手機，才知道因為那時一連串的已讀，加上忙完後餓得想快點回家，就漏掉了Jack的訊息。

　　LINE上標著下午四點的訊息，那一句「不管幾點」，真的就讓Jack一路等到了八點半。

　　難以言喻的感情竄上心頭，趙立安看著Jack，看著奶奶預言的對象，看著大概耗盡畢生運氣才找到的人。冷風颳得雙眼發澀，他眨了眨眼，淚水便盈潤了眼眶。

　　「小個子……」

　　Jack面對趙立安一副欲哭未哭的表情，還沒決定是要逗笑他，還是抱著安慰他，就被對方勾過脖子，親了一口。

　　趙立安吃力地踮著腳，再把Jack拉得彎下腰，才碰上他的唇。因為剛從室內出來，Jack的唇暖暖的、軟軟的，像裹了蜂蜜的燒仙草，一絲甜意令他愛不釋口。

　　貝齒微張，趙立安讓對方的舌溜進口腔，翻攪著二人交融的唾液。他被牢牢地扣在Jack懷裡，轉身後互換了位置；背抵冰涼的玻璃門，正面吻著熾熱的慾火。Jack的指尖探入衣襬底下，愛憐地滑過趙立安細嫩的肌膚，才讓後者恢復理智，急忙推開喊停。

　　「在外面……不好。」

　　Jack熱切的目光被趙立安躲開。雖然被拒絕得有些錯愕，Jack仍舊牽起嘴角，一手勾著趙立安的肩膀，另一手轉開門把。

　　「走，先吃晚餐。」隨後附在趙立安的耳邊低語：「吃完繼續。」

　　「欸、等等，今天才星期一，明天我還要上班、」

　　Jack不理會趙立安的抗議，先一步到餐桌邊拿起空碗，再從電鍋裡挖起兩勺飯。圓潤飽滿的白米，在碗裡各堆出一座小小的丘陵。

Fi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