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風飛旋之羽◢

祝你自由爽朗，永遠快樂。 

肆意而生 

第三章　秘密 

　　有鑑於兩人認識不過幾分鐘，張倉直覺要避開這個話題，另一方面也是覺得那是他無法應對自如的領域。 

　　「是喔，那，很高興認識你，哈哈。」下一秒他就想對乾笑的自己賞個兩巴掌，「那個，我們都要好好活著啦。」 

　　「對呀，好好活著，很重要。」白止說話時移開了視線。張倉看著他的髮旋，明顯燙過的短袖襯衫與黑色長褲。意識到這個天氣還穿著長褲的學生已是極少數，何況他的頭髮和衣服依舊清爽，似乎不只是不太會流汗的體質。 

　　發現自己把人家看了一遍，張倉連忙收回遊走的眼神，還好白止仍看著不知名的遠方……他跟隨著望去，就與幾步之外的容容對上了目光。 

　　「妳不是在上課嗎？」 

　　「忘了帶課本，回來拿。」容容輪流看向張倉與白止，「你們好像感情很好的樣子。」 

　　「剛認識而已，」白止接話，「對了，我也要謝謝妳。因為在頂樓看見你們，才阻止我……」 

　　未完的話語被張倉一手捂住。兩人都驚訝地看著張倉突如其來的舉動。 

　　「那個，妳不是還要回去上課，因為他要講的故事太長了，我之後再跟妳說。」張倉慌張地只能隨便想個理由，搪塞自己反常的行為。他這才從白止的臉上收手，指腹還殘留那人略低的體溫。 

　　「哦……好。」容容禮貌性笑了下，就從前門走進三班，留下門外有點尷尬的兩人。 

　　「我想說，你這樣到處講，不太好。」張倉退開一步，放低了音量說。「所以就……有點突然，抱歉。」 

　　白止淺淺一笑，仰頭望他，也不說接不接受張倉的道歉，一隻手直接就貼上了對方的右臉。後者一動也不敢動的樣子，又勾起了白止的笑意。 

　　「這是、幹嘛？」見白止的手仍未收回，找回神識的張倉只好愣愣地開口。 

　　「沒什麼。」他放下手，又讓張倉貪戀起那個溫度，像拯救炎炎夏日的冰枕。 

　　「只是覺得，活著真好。」 

　　張倉是時候習慣偉大的冠軍講話都要意味不明又話中有話，他乾脆把話題再拉回能用常識理解的領域。 

　　「好啦，那我也要去拿課本，你要進來嗎？」 

　　「好啊。」白止順從地跟著張倉從前門踏入陌生的教室，室內卻意外地空無一人。 

　　「容容呢？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就走了。」張倉低語，拿出手機來看，才發現有一封被忽略的簡訊，就在兩分鐘前傳的。 

　　「你的女朋友？」 

　　「嗯，不過，現在不是了。」張倉苦笑，把手機遞給白止，螢幕的亮光映在臉上，在昏暗的教室裡格外明顯。 

　　『我們分手吧。 

　　　還好跟你在一起的時間不長。 

　　　不想打擾你們，就先走了。』 

　　「是因為剛剛……」 

　　「大概是。」 

　　「要我去幫你解釋嗎？」 

　　「你要怎麼解釋？」張倉很好奇。「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你要摸我的臉。」 

　　白止張口，又閉上，最後留下一片靜默。 

　　「大概是因為某些誤會吧。」終於破開沉默的話語，他說的很快、很輕，背光的身影看不出微微泛紅的面頰。白止一說完就向後退出了三班教室，像退出不屬於他的那個空間。「我先走了，如果有需要我跟她說什麼，可以來七班找我。」 

　　張倉來不及攔住明顯要逃的人，只能目送白止迅速下樓，消失在視線之外。 

　　「什麼跟什麼……」他喃喃自語，還是不大能理解眼前的發展。不過，他遵循的信條是，一旦女方提分手，絕對不會挽留，不管是交往兩天還是一個半月都一樣。 

　　他一邊走向靠近後門的書桌，一邊鍵入回覆：「知道了。」原本想加點祝福的話，又想著這段關係結束得太快，還是算了。於是看著留在對話框的三個字加一個句號，直接按下送出。 

　　沒收到回覆是意料之中。張倉脫下背包，把手機和翻找出來的國文課本都扔進去，才揹回肩上。看了眼時鐘，發現聊著聊著，第八節課也進入了倒數。他加緊腳步離開校園，奔向站牌，試圖趕在一票學生下課前，搭上空曠清靜的公車。 

　　到家，太陽仍未落下，家裡的客廳與教室的色調相仿，也同樣空無一人。張倉先是開了冷氣、把書包隨意丟在沙發上，到廚房挖出一根雪糕之後，才走回客廳，翻出手機，窩進沙發，享受片刻的安寧。 

　　手機接上網路，跳出FB的交友邀請，還有一則陌生訊息。 

　　『我是白止。』名為「ZHI」、頭像是一朵花的帳號，只留下這樣一句。一點詢問的語氣都沒有，像是打定他知道對方是誰就會同意邀請似的。 

　　張倉按下同意，隨後便是一滴瑩白的雪糕水落在指節上。他只好放下手機，前往廚房，在流理臺前把迅速消融的雪糕吃光，再洗乾淨被滴得黏膩的雙手。一邊擦乾手，一邊回到原位，手機的震動正好停止，他看了下對話框，已經有三通來自「ZHI」的未接來電。 

　　『明明有已讀，為什麼不接電話？』拿起手機，又冒出了這句。他乾脆刪掉對話框裡剛打好的幾個字，直接用通訊軟體撥了電話給他。 

　　「嗨，冠軍。」電話接起，張倉逕自說著：「什麼事這麼急？」 

　　耳邊只傳來穩定的呼吸聲，張倉把手機拿開看了一眼，確定訊號正常，螢幕也顯示通話中。 

　　「喂，有聽到嗎？」 

　　「剛剛為什麼不接電話？」白止的語調隱含怒氣，很不像下午那個溫文儒雅的他。張倉直覺不對勁，口氣也轉趨嚴肅，直接忽略了他的問題。 

　　「到底發生什麼事？」 

　　「沒事。最大的事就是你不接電話而已。」 

　　「啊？什麼意……思。」被掛斷了。張倉知道面對白止，所有聽不懂的話都很正常。被發了一頓脾氣，他也只是皺了皺眉，就讓事情乾脆的過去。 

　　『對不起。』還在理清頭緒的張倉又收到一句。 

　　『沒關係啦，你還好嗎？』 

　　『嗯。』張倉已讀了他的句點，想著對話是不是要收在這裡結束。想想還是把之前的答案一併補上好了。 

　　『我剛剛吃冰，沾到手去洗了一下，就沒看手機。』或許這件事對冠軍來說就很重要吧。張倉依舊十分疑惑。 

　　『謝謝你告訴我。』 

　　『今天認識你很開心。』又一句。 

　　『謝謝你救了我。』又一句。 

　　『對容容還是很不好意思。需要我幫忙嗎？』 

　　白止的話停在這裡。張倉不知道打字速度是否屬於冠軍要具備的一環，總之他回了幾句之中唯一的問句。 

　　『不用，我們分手了。』 

　　『我又單身啦。』他學白止，在對方已讀之後補上一句。像是在與「ZHI」的「正在輸入訊息」競賽誰比較快送出似的。 

　　『雖然可能很快就會再脫單啦……』 

　　『你有喜歡的人？』白止這次倒是回得很快。 

　　『還沒有，還在看。』 

　　『看？』 

　　『嗯，有幾個都滿有機會的。』 

　　白止不再輸入訊息了。 

　　『太渣了嚇到你？』張倉笑了一下，也在對話框補上一個笑出眼淚的表情符號。 

　　『有一點。可能因為我還沒交過。』 

　　『要不要介紹幾個給你？』 

　　『不用』白止刻意把句子斷開。 

　　『我有喜歡的人了。』 

　　『誰？』 

　　『秘密。』說完，「ZHI」就下線了，不給張倉追問的機會。也可以說，像在逃避話題的繼續。 

　　白止的所有反常都快被張倉視為這世界的常態，這次也不例外。張倉只得一個個刪去要回覆的文字，再點一下頭貼那朵盛放的白色大波斯菊，下滑退出聊天視窗。 

　　隨後，點開FB，動態消息會推送新朋友的近期貼文，因此又是幾則「ZHI」發出的文章，或短或長，無一例外的是，配圖一定是某種植物的近照。張倉點進他的個人頁面，下滑到最新的一則貼文，今日正午發出，附了一朵與頭像相似的波斯菊照片，只是色調被調成不詳的黑白色，讓整張圖都灰灰暗暗的。 

　　文案寫著『大波斯菊。祝你自由爽朗，永遠快樂。』與其他貼文相比，是特別短的一次。張倉接著點開留言，可以看出「ZHI」的高人氣，來自各年齡層的讀者都有，不少也在擔心「ZHI」會不會出事。還好傍晚「ZHI」親自回覆，說是有感而發而已，要大家放心。 

　　張倉想起他曾經阻止白止，對他說「你這樣到處講，不太好。」於是間接讓下午在頂樓的事成為他們共同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