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風飛旋之羽◢

>利安生日快樂！

>半架空設定。

　　鼠不得不承認，他第一次對一個人卸下了心防。

眼前的白髮男子安穩地睡在沙發，以大衣充當被子，就這樣過了十幾天。鼠無法算出確切的天數，畢竟在西區用不到日曆，他也不屑NO.6那一套曆法。他早已習慣獨自一人，活過一天算一天的生活；只要每次張開眼睛，知道自己還在這世上，就是最幸福的事。

但紫苑的到來，改變了一切。

他沒想過，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，自己竟沒有多大的抗拒。說救他是為了報恩，但收留他，教導他，保護他，卻又是多麼順理成章的事情。他也知道這很危險，把自己的注意力一分為二，可能明天，兩人便雙雙慘死街頭。

有紫苑陪著的每一天，他都更加確信，自己不可能放下這位從前的救命恩人，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NO.6的少爺因不諳社會黑暗而被世界淘汰。即使這樣的行為背離自己的生存法則，又或者他漸漸感受到心底的想法，那塊被壓抑許久的柔軟之地，告訴他：有個人的性命，比自己更重要。

紫苑是鼠的陽光，甚至是整個西區的陽光。

正因為他是來自NO.6的嬌客，唯有他能用另一個角度看NO.6與西區的關係。他不被生存與否蒙蔽，他在乎的是更遠大的事情；他的眼中並不是非黑即白，不是必定犧牲其一，而是找出第三條路──兩者同時存在，問題也隨之解決。

鼠坐在床上，思考著今晚紫苑異常的舉動。如同蜻蜓點水般，沾著熱可可的濕潤雙唇吻上自己的乾澀，連溫度都來不及傳遞便迅速分離。

「這不是感謝的吻吧？」

「是晚安吻。」

鼠才發現自己被紫苑的一舉一動深深吸引。抹去留在唇瓣上的熱可可，鼠下意識勾起微笑，那一吻彷若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，把對紫苑不夠單純的想法在眼前攤開。

他看見，紫苑的瞳眸如一輪血月，靜靜地散發微弱而堅定的光芒；看見對方臉上的粉色印記，比印象中的更深一些；褪色的白髮有微微的自然捲，髮尾翹著剛好的弧度；眼睛大大的，睫毛很長，每次眨呀眨的，都像鳳蝶搧下翅膀上的鱗粉，多令人沉醉而無法移開目光。

瞥見窗外升起的月亮，時間大約在子夜前後。鼠累了一天，卻毫無睡意，心底清楚紫苑那一吻所代表的涵義，絕不僅是字面上簡單的意思。只要紫苑想走，隨時都有個合理的理由──我不想拖累你。

鼠很少講出紫苑在心中微妙的地位變化，生活在西區，他早已丟棄率直的情感表述能力。那跟在舞台上演出的心情截然不同，他演的是劇本，是別人的生活，自然能夠維妙維肖，栩栩如生；但在這被NO.6丟棄的地方，太過感性的人，只有死路一條。鼠遲遲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，更別說是對紫苑坦白一切，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，在需要割捨對方的時候，因為猶豫而錯失良機。

然而，清楚該怎麼做，與想怎麼做，依然是兩回事。

鼠止不住盤旋於腦海的擔憂。如果紫苑真的走了，自己承受得住嗎？既然是凌駕於性命的存在，是一抹想獨佔的陽光，鼠，你是否該勇敢一些？

「紫苑。」

「鼠……怎麼了？」紫苑拉開外套，手肘撐起上半身，緩緩坐起身來。「你還沒睡？」

「剛剛的吻，有沒有其他意思？」鼠切入正題，喉嚨乾澀，他記不起上次感到緊張是什麼時候。「真的只是，晚安而已？」

「嗯，只是晚安而已。」

「紫苑，不要騙我。」鼠加重聲音，注意到對方退縮的立場，「你要回NO.6了，是嗎？」

紫苑猶豫了一陣子。鼠屏息以待，藉著微弱的燈火看見他輕輕頷首。

「我不想拖累……」

「夠了。」

鼠拉開披在頭頂的布毯，沒三兩步距離便來到紫苑身旁坐下。

熟練地吻了他。

一手壓進柔軟的白髮，一手覆上紫苑的手背，鼠閉上雙眼，舌尖靈巧地鑽進紫苑因驚訝而微張的貝齒，在裏頭翻攪起兩人纏綿的唾液。

意識到鼠的行為，紫苑掙扎著想逃開，血色的眼底除了驚訝之外亦染上一層恐懼。

待兩人分離，紫苑迫不及待追問對方：「你又是什麼意……」

「我喜歡你。」鼠迴避紫苑的視線，他清楚紫苑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害怕，鼠只是想逃避心底油然而生的罪惡感。「沒騙你，就是這樣。」

「鼠……」

「別問我為什麼。」

紫苑噤聲，收回停留鼠側臉的視線。四周徒留一片死寂，認識以來氣氛從未如此尷尬。

「我陪你回去，」鼠確認過紫苑不像方才那般害怕，才開口打破沉默。「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。」

「可是……這樣我們，可能都無法活著回來……」

「這我比你更清楚。」鼠嘆了一口氣，「但沒有我，你根本無法活下去。」

「我可以……」

「別跟我吵這件事！」

紫苑下意識地退縮，看見鼠抱歉的眼神，才又回復先前的坐姿。

「那鼠，你有想過我的答案嗎？」

「啊？喔，拒絕吧。你的城市不是還有個女孩在等你。」結尾是不容質疑的肯定句。

「我又不喜歡她。」

「你也不會喜歡我啊。」鼠勾起唇角輕笑，「反正本來告白就只想有個理由陪你去而已。你答不答應，我們要不要在一起，都不重要。」

「不重要……嗎？」

鼠沒注意到紫苑歛下雙眸，泫然欲泣的模樣。

「嗯，而且，我也不希望你有跟我一樣的想法。沒有想保護的人會更容易存活，我希望你活下去。」語畢，鼠才發現對方雙肩顫抖，哭聲抽抽噎噎地傳來。

「你好自私……」紫苑從齒縫中擠出微弱的話語，眼中殘存閃爍的淚光，「不是知道我的一切嗎？你沒有想到，我不想拖累你，就是想讓你活下去啊……！」

「鼠……明明是我先喜歡你的，你說什麼告白、說什麼在一起。早知道是這樣，我就……」

鼠把紫苑的頭壓在胸膛，緊緊地環抱著他，中斷他模糊不清的抱怨。

「好了，少爺個性又發作了嗎？哭得像女孩子一樣。」

「明明鼠也在哭……」

「聽錯了吧。」

「那你讓我看。」

「不要，」鼠把下顎抵在紫苑的頭頂，「等你不哭了再放開。」

「我沒有哭了！」

「真的？我的衣服都是你的淚水喔。」

Fin.

2017.02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