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風飛旋之羽◢

◊ EP20衍生

◊ 有自創角色

　　他相信，喜歡星星的人，一定有一個非常、非常想念的人。

　　耶誕節將近，學期也畫下句點，提早讓所有遊子返鄉團圓。項豪廷從學校離開，與同樣來自亞洲的僑生朋友們散步閒晃，不經意間，已一腳踏入夢幻的國度。街邊的樹綴滿繽紛的光芒，各家商店擺出引人垂涎的優惠爭搶生意，店員全戴上了耶誕帽或麋鹿角，端著餐盤來往幾近客滿的桌椅間。

　　項豪廷與一群朋友時而拉扯彼此，時而駐足合照，在充斥英語的環境中用熟悉的中文聊天。這群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，目光所及皆是來往的情侶與家庭，這才意識到自己顯得格格不入。他們稍微收斂放假高昂的情緒，腳步也緩了下來，最後，項豪廷停在一面櫥窗前，與他勾肩搭背的友人一個踉蹌，好不容易才站穩。正要出口抱怨，卻見項豪廷的眼眶浮起一層水霧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？」那位朋友不敢刺激他，刻意輕聲細語地詢問。他讓其他朋友先走，才循著項豪廷的目光望去，只見那面櫥窗並不稀奇，就是在一個黑布環繞的箱子裡，盛放一朵銀白色、和著杜鵑粉的星雲。星星的主題擺飾在耶誕節前後十分常見，他想了想，也摸不清頭緒，正決定再次開口，項豪廷已淌下淚來，引來幾個好奇路人的目光。

　　項豪廷瞬即回神，用鬆軟的羽絨衣袖胡亂在臉上擦抹，吸了吸鼻子，不忘回應身旁朋友的關心。「K，沒事的。我們走……」項豪廷的話語被砸落石磚地的淚珠打斷。他楞了愣。

　　「再看一下，沒關係。」K拍了拍項豪廷的背，依舊猜不到他怎麼觸發如此強烈的悲傷，又或是，年紀輕輕的學生，怎就有這般沉重的過去。不過K想，既然項豪廷捨不得，那留下來也好。追不上那群朋友也好。

　　像這樣兩人獨處也好。

　　K伸手去握著項豪廷的手，他沒見過這樣的他，脆弱得好像隨時會碎開。K突然不想放手，也不敢放手，怕一放開，項豪廷就撐不住了。

　　他們處於將要落雪的氣溫下，不約而同地沒戴手套，任憑指尖凍得發紅。一開始，碰觸同樣冰冷的掌心，並沒有特別的感覺。不過，些微的溫度從中擴散，暖入K的心房。K貪戀著片刻的美好，拚命想將流逝的每一秒織成記憶永恆收藏。

　　K側眼偷偷觀察項豪廷的表情。K與項豪廷差不多高，又依得近，即使燈光不夠明亮，仍可見項豪廷的眉頭已舒緩許多，臉頰爬滿淚痕，卻已不再流下。儘管如此，K不敢肯定項豪廷的狀況，他只看見項豪廷還算平靜的表情，卻看不透包裹在層層心牆之後的巨大苦楚。K這才認清，無論他陪著他多久，甚至看了他多久、牽了他多久，他永遠是個局外人。更準確地說，全世界大概沒有人能走入他的悲傷，包括項豪廷那位相敬如賓、實際上卻是貌合神離的女友。

　　K原本以為這是他的機會，原本以為自己是King，能給項豪廷更好的。項豪廷比起女友，會更需要他。此刻K卻都不在乎了。

　　「我想回台灣。」項豪廷脫口而出，打破沉默，也打斷了K的思緒。

　　「現在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項豪廷抽回自己的手，向K揮了揮，一併扯開一個微笑。「Merry Christmas.」

　　「OK…Merry Christmas.」K追隨項豪廷的目光，一刻都不想遺漏。他的祝福苦苦的，像飲下一杯沒加糖的黑咖啡，卻不知道項豪廷能否嚐到相同的味道。

　　「還有，」項豪廷頓住離去的腳步，回身，不意外K正在原地，鎖著眉頭目送他。「謝謝你，不過，我心裡有人了。」

　　K佇立原地，倒吸一口氣，呼出來的全是淚。項豪廷依然站在一兩米外，並非在等K的答覆，而是一再地陷入回憶，再逼自己抽離。

　　他想起對那個人的萬般堅持。在教室、在走廊、在圖書館……多少個等待的夜晚，千百次盼著那人的雙眸，終有一天會映上自己的瞳孔。

　　那個人。于希顧。于希顧、于寶寶、于希、希顧、那個學霸、那個第一名。他被這麼多人呼喚、被證明存在著，也應該存在著的。

　　如果上天會眷顧好人，那麼是誰把他帶走了呢？

　　項豪廷的餘光掃過行人胸口的十字架，索性閉上眼，輕輕地吐出一口氣。

　　「你們在一起嗎？」良久，K從齒縫間擠出一句含混的掙扎。

　　項豪廷只是抬頭，街燈太亮，今夜無星。他向著K肯定而緩慢地點頭，「不過，他不在這裡。」項豪廷用英文回答，有意無意地強調那個「He」。

　　「……在台灣嗎？」K早已撇開那位女友的可能性，只是沒想到，項豪廷也喜歡男人。K仍在消化這個資訊，卻聽見項豪廷迅速地回答了。

　　「或許吧。」聲音起初很小，K卻沒漏聽，「我會去見他。」

　　「知道了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項豪廷走近K一步，猶豫了幾秒，又退回原來的位置。他望了K一眼，有點複雜，便轉身離去。

　　K想，原來他只能做個Knight，在他需要的時候守護著，或許能帶給他一點點力量。

　　這樣就好。

　　K蹲下身，眼淚剛好落在同一塊石磚上。孤立於眾人的歡呼聲之外，他看著雪花，一片兩片，逐一鋪滿整條街道。

　　項豪廷回家放寒假的期間，K常常回到那條街上，停在那朵白中帶粉的星雲前。有一次，被朋友撞見了，聽見對方語帶笑意的調侃。

　　「K，看不出來你喜歡星星耶。」

　　「最近喜歡上的。」K隨口回答。慎重地留給星雲最後一眼，才走向離他有段距離的朋友，堆起一如往常的笑容。「走吧。」

　　那些儲存在星星中的思念，你知道嗎？

FIN.